近日,西澳大利亚大学Ryan Lister与James P. B. Lloyd团队在遗传学顶级综述期刊《Nature Reviews Genetics》(IF52/Q1)上发表了题为“Epigenome plasticity in plants”的重要综述。该文系统揭示了植物表观基因组的动态调控特性,指出植物能够在不改变DNA序列的前提下,通过表观遗传机制响应内外信号,并将这种“分子记忆”稳定遗传。这种可塑性不仅是植物生长发育的调控枢纽,更是其应对复杂环境变化的核心适应性策略。
a. DNA甲基化存在于植物的对称序列(CG和CHG)和非对称序列(CHH)中。在开花植物中,DNA甲基化基因可分为四类: 基因体甲基化(gbM):转录区内富含mCG,但转录起始位点(TSS)区域缺失甲基化;
TSS甲基化:TSS周围存在mCG,导致基因表达抑制;
CHG甲基化基因:富含mCHG,mCHH缺失,可能含mCG,通常被抑制;
CHH甲基化基因:富含mCHH,可能含CG和CHG甲基化,通常沉默,其状态类似转座子相关的DNA甲基化(通常同时存在mCG、mCHG和mCHH)。 b. 三种序列的DNA甲基化建立可通过RNA介导的DNA甲基化(RdDM)实现,通过产生小RNA靶向特定位点进行甲基化。简要过程:RNA聚合酶IV(Pol IV)和RDR2在CLSY1等蛋白引导下生成双链RNA;DCL2-4将其切割为小干扰RNA(siRNA);siRNA引导AGO4/6结合Pol V产生的染色质结合转录本,招募DNA甲基转移酶DRM2(动物DNMT3同源蛋白,其甲基转移酶结构域基序发生重排)。 c. 甲基化维持机制: mCG:通过甲基转移酶MET1(动物DNMT1的植物同源蛋白)在DNA复制后甲基化半甲基化DNA,部分位点需MET1维持CG和非CG甲基化遗传;
mCHG:开花植物中由CMT3结合H3K9me2组蛋白并甲基化CHG位点。组蛋白甲基转移酶KYP(SUVH4)、SUVH5和SUV6结合mCHG/mCHH并催化H3K9甲基化,形成正反馈loop维持mCHG;
mCHH:通常依赖RdDM持续重建,开花植物中许多mCHH位点由CMT2通过正反馈loop维持。
(2)驱动发育的DNA甲基化组差异
在拟南芥雄性生殖细胞中,通过RdDM通路,多个区域在CHH背景下发生甲基化,这些区域与生殖细胞特异性基因表达相关。有四个区域与在RdDM突变体的减数分裂细胞中表达增加的基因重叠(但在叶片中不增加)。其中一个区域是位于减数分裂因子多极纺锤体1(MPS1)最后一个内含子内的pre-tRNA基因,甲基化缺失导致内含子保留增加。将不含最后内含子的MPS1转化到RdDM突变体中可减少减数分裂缺陷,表明MPS1的错误剪接是造成这些缺陷的原因。
番茄果实成熟过程中,通过去甲基化酶DML2(Demeter-like protein 2)的活性在数万个基因组位点发生DNA去甲基化。有趣的是,只有约一半对DML2介导的主动DNA去甲基化响应基因在去甲基化时表达增加,表明启动子甲基化具有抑制作用的简单模型并不适用于所有基因组位点。
图2a展示了拟南芥中DNA甲基化模式的维持对于正常生长和发育的重要性,特别是对于开花时间等性状的调控。这些研究结果表明,DNA甲基化变化不仅与发育相关,而且在某些情况下是发育所必需的。
图2:DNA甲基化在植物发育中的作用
a. 正常DNA甲基化模式的维持是植物正常生长发育所必需的。拟南芥中DNA去甲基化酶ROS1(沉默抑制因子1)的失活突变会导致气孔过度生成及表皮模式因子2(EPF2)表达抑制。ROS1通常通过阻止RdDM在转座子附近扩散甲基化,从而维持EPF2表达。拟南芥H3K9me2去甲基化酶IBM2和EDM2突变会导致ERECTA基因沉默和气孔过量产生。H3K9me2积累引发基因体内CHG位点甲基化,进而抑制ERECTA表达。EPF2和ERECTA在发育过程中不受DNA甲基化直接调控,但当表观基因组保护机制缺失时,两者会通过不同的DNA甲基化通路被沉默。 b. 拟南芥雄性生殖细胞发育过程中,位于MPS1基因第9内含子内的pre-tRNA基因通过RdDM发生甲基化。野生型植株中所有MPS1转录本均能正常剪切除去第9内含子,而RdDM缺失突变体中该位点甲基化丢失,导致内含子滞留。 c. 番茄果实发育中DNA甲基化动态调控。番茄中许多基因通过DML2介导的主动去甲基化激活成熟过程,包括无色不成熟(CNR)位点。CNR位点也是自然存在的稳定表观等位基因(epiallele)靶标:其启动子在非果实组织中高甲基化,且该位点去甲基化被抑制,导致cnr表观突变植株无法成熟。
a. 模型1:胁迫可能诱导表观基因组发生程序性但稳定变化,从而改变靶基因表达,导致对胁迫增强响应。这些特异性变化需要转录因子或小RNA等序列特异性机制在胁迫发生时引导这些变化。 b. 模型2:胁迫诱导的表观突变率增加导致在随机靶基因上产生广泛的表观基因组和转录变化,由于随机变化可能导致对特定胁迫的抗性增强。 c. 模型3:植物经历的胁迫可诱导胁迫响应性转录程序。在启动这一新转录程序后,可在邻近转座元件位点诱导表观基因组变化以确保其持续被抑制,从而将表观基因组变化作为转录变化的启动因果关系逆转。
表观重组自交系(epigenetic recombinant inbred lines, epiRILs)通过将减少DNA甲基化1(decreased DNA methylation 1, ddm1)或met1突变体与野生型植物杂交,然后反复自交所得后代而开发,因此每个epiRIL将对DNA甲基化的不同模式纯合。epiRIL群体的变异包括由于开花Wageningen(FWA)启动子去甲基化引起的开花时间变异,以及改善的病原体抗性。
在油棕中,组织培养过程可能导致“mantled”表型的产生,这种表型表现为花器官的异常发育,从而影响果实的产量。图5b展示了这种表观变异的起源和机制,指出转座元件的DNA甲基化变化可能是导致这些变异的原因。
图5:表观等位基因是表观基因组中可遗传的变化,能够赋予植物特定表型。
a. 拟南芥中磷酸核糖邻氨基苯甲酸异构酶(PAI)基因家族的副突变(paramutation)。某些拟南芥品系(如Wassilewskija,WS)含有PAI1基因的倒位重复序列(PAI1–PAI4),导致基因组中所有四个PAI基因获得DNA甲基化。当其与含有三个未甲基化PAI基因的Col-0(Columbia)品系杂交时,PAI1–PAI3获得甲基化,即使倒位重复未被遗传,这种甲基化状态也能在多代中保持稳定。 b. 油棕植物中的表观等位基因现象。高产油棕杂交种通常通过组织培养(而非亲本杂交)繁殖,这种组织培养可能偶尔产生“Bad Karma”表观等位基因。在含有“Good Karma”表观等位基因的野生型植物中,油棕DEFICIENS基因内含子中的Karma型转座元件高甲基化。而在组织培养繁殖产生的“Bad Karma”表观等位基因中,该转座元件DNA甲基化丢失,导致转座元件内部提前终止转录,随后剪接机制利用转座元件内的3′剪接位点产生截短的转录本,编码提前终止密码子,最终引发植物发育异常。